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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諸侯王們的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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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諸侯王們的怨言

偉大的人造就時勢, 聰明的人順應時勢。

劉故自認不是偉大的人,所以他總是在合適的時間以合適的身份順應時勢, 攫取最大利益。

因此,他在詹師廬遠征安息期間挾持王庭投降大漢,換取大漢皇帝封他為大漢列侯、匈奴單於,並興致盎然地與漢軍將領趙破奴一同前往長安接受冊封。

他是如此享受現狀,去往長安途中時常停下腳步欣賞沿途的風景,看著大漢的壯麗山河和在田地間勤勞耕耘的百姓,感嘆道:“陛下強則朝臣強,朝臣強則百姓強,大漢的強大源自上下一心, 匈奴卻永遠無法做到這點。”

“左賢王能看到這點, 也不愧是左賢王。”

趙破奴強忍著不滿說道。

劉故知道趙破奴厭惡自己,聞言, 笑著反問道:“在你眼裏,誰是大漢最強的人?”

“這還用說,當然是——”

猛然意識到被劉故套話的趙破奴噤聲:“你在謀算我?”

“我只是好奇長安如今的情況。”

劉故慢悠悠道。

他是個心思極度縝密又步步為營的人。

趙破奴見狀,果斷和劉故保持距離, 免得再被他算計。

……

行路半月,劉故一行人終於抵達長安。

看著比記憶中更顯巍峨壯闊的長安城門,劉故再次感慨嘆息:“長安不愧是長安,大漢的首都。”

“長安是天子的居所,自然不是尋常地方能比。”

趙破奴驕傲地說道。

劉故卻只是出神地看著矗立在長安城最高處的未央宮,眼中有向往也有欲望。

少頃——

“我什麽時候能進未央宮見陛下?”劉故問。

“我不知道,”趙破奴直言道, “陛下日理萬機,即便是左賢王也不是想見就能見。”

“那皇太女呢?”

“皇太女輔佐陛下處理國事, 更是每日忙碌。”

“但她會見我,很快就會。”

劉故無比自信地說道。

聞言,趙破奴不滿地哼了一聲。

……

……

劉故非常清楚自己對大漢的價值,所以在趙破奴面前自信地表示大漢皇太女很快就會召見自己。

現實也如他所料。

抵達長安的第三天,劉故見到了李令月。

“匈奴左賢王,好久不見。”

“大漢皇太女殿下也是許久未見。”

劉故厚著臉皮恭維道:“比起上次見面,如今的你更顯容光煥發。不像我,才幾年時間就長出了白發。”

“你日夜不歇地與人算計博弈,難免早生白發。”

李令月徑直嘲諷劉故。

劉故卻是毫不在意,甚至主動附和:“所以我帶著王庭來投奔大漢,大漢的水土讓人心平氣和,頭發烏黑。”

“左賢王果然很擅長說笑。”

李令月皮笑肉不笑。

劉故回敬道:“皇太女殿下也是明白人。”

“左賢王客氣了。”

“我不是客氣,我只是太清楚自己想要什麽以及如何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聞言,李令月神色沈靜:“所以你出賣王庭換取大漢冊封的匈奴單於?”

“詹師廬不死,我永遠不能成為匈奴大單於,請大漢冊封是不得已的下策。”

劉故試圖美化自己的行為。

李令月搖頭,一針見血地指出:“兒單於即便死了,你也沒有足夠的實力成為匈奴大單於,反倒是大漢的冊封能讓你更快達成目的。”

“這話——”

“匈奴境內現在還願意聽從王庭號令的部落數量不及伊稚邪大單於時期的一半,對嗎?”

“你……”

劉故面色驟變:“皇太女殿下,西域有句俗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匈奴即便持續衰弱也不會短短十數年間就從飛馳的駿馬淪為刨坑的老鼠。”

“瘦死的駱駝確實比馬大,可是駱駝已經死了,馬還活著。”

李令月針鋒相對,並進一步地提醒道:“匈奴如今還能做瘦死的駱駝,因為匈奴占據的大部分土地都不是大漢想要的肥沃之地,將貧瘠缺水的土地收入疆域對大漢而言有些得不償失。”

“——皇太女殿下!”

劉故被戳中痛處,聲音略有急促。

“相較於你,詹師廬有三點優勢,比你年輕,比你有才華,是烏稚單於指定的繼承人。也是因為這三點優勢,匈奴境內的大小部落願意繼續聽從今非昔比的王庭的號令,他們相信詹師廬,相信他可以把匈奴重新帶回當年的巔峰。”

“那我呢?”

“你既不年輕又沒有驚人的才華,甚至沒有沖鋒的勇氣,這樣的你要想統治廣大的區域,必須借大漢的力量。”

“原來在皇太女殿下眼中,我是個無能之人。”

劉故的笑容很僵硬。

李令月聞言,笑著更正道:“你在我眼中並非無能之人,是不適合匈奴的人。”

“不適合匈奴?那我適合哪裏?”

“哪裏都不適合。”

“你……”

“你如果生在大漢,或許會有另一種人生,但你生在了匈奴生在了王庭,你沒有成為大單於的能力卻擁有成為大單於的智慧,這是你的幸運更是你的悲哀。”

“……皇太女不愧是皇太女。”

劉故的笑容逐漸扭曲。

李令月此刻所言俱是他不願直視又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真實的自己被無情剖析的強烈不適讓他不安,險些惱羞成怒。

但他畢竟是匈奴左賢王,即便被看穿,依然保持冷靜淡定,嘴角綻放笑容:“雖然我沒有成為大單於的能力,但我能夠幫助大漢更好的得到和管理匈奴,只要大漢冊封我為大漢列侯、匈奴單於。”

“這點確實很誘人,所以父皇接受你的要求。”

李令月直言。

劉故:“既然如此,我們——”

“左賢王又想從大漢謀算什麽好處?”

李令月打斷劉故的話。

劉故幹笑:“我固然謀算大漢,大漢也一直都在謀算我,不是嗎?”

“所以……”

“合作這種事情當然要雙方都得到好處才能達成。”

劉故試圖再次討價還價。

“目前為止,大漢已經給出足夠的好處,反倒是你——”

李令月莞爾一笑:“倘若詹師廬歸來,你如何應對?”

“他不會回來。”

“這麽篤定?”

李令月反問。

劉故道:“他性情驕傲又喜歡證明自己,此次遠征還帶走了匈奴大部分精銳,若是不能順利在安息取得土地,他這麽驕傲的人是絕對不會回王庭。而他如果成功奪取安息的土地,自然也不必執著王庭的得失。”

“你一直都這樣自己騙自己?”

李令月譏諷劉故。

劉故:“至少短期內我們確實不用擔心詹師廬回來,至於長期——”

“你有什麽長期打算?”

“長期的話,我或許會成為讓皇太女順利登基、穩坐皇位的柱石。”

“哦?”

李令月瞇眼。

劉故道:“皇太女你雖然聰明卓著又大權在握,終究是女人身份,一旦山陵崩,劉姓諸侯們必定群起而攻之,妄圖從你手中搶奪皇位。”

“而你會幫我?”

李令月笑容淡然。

“我不幫你難道幫那些諸侯王?”

“這麽好心?”

“不,因為你比他們更接近皇位。”

劉故直言不諱:“我無法成為左右皇位最終歸屬的決定性力量,但我的支持可以讓你更快解決反對你的其他劉姓諸侯王,坐上皇位。”

“你這個人……”

“我太過謹慎,幾乎不能成就大事,但也因此註定不會成為喪家犬,”劉故坦蕩蕩表示,“我永遠站在勝利者這邊,作為回報,我希望你成為皇帝以後能夠讓我的後代也穩坐匈奴單於的寶座。”

“成交。”

李令月幹脆答應。

和劉故這樣的人做交易有時是一件輕松快樂的事情,因為交易雙方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對方想要的是什麽。

……

數日後,率王庭投降大漢的匈奴左賢王且鞮侯入未央宮朝見大漢皇帝,接受大漢的列侯爵位同時被大漢冊封為匈奴單於,為大漢鎮守北部邊疆。

“從此,大漢與匈奴結為友邦!”

輝煌大殿上,劉徹笑容滿面地宣布。

但大家都知道,從左賢王且鞮侯接受大漢的列侯爵位以及被大漢冊封為匈奴單於這一刻開始,他所統領的那部分匈奴正式成為了大漢屬國。

至於零散分布在原匈奴帝國境內的其他部落——

終有一天也會變成大漢的一部分。

人們堅定地相信著,散朝後紛紛返回家中,告慰列祖列宗。

……

……

南國是沒有冬天的地方。

即便時間已是十二月,此地依舊陽光明媚氣候溫暖,到處都是郁郁蔥蔥的綠色和繁茂盛開的鮮花,以及藏在葉片深處偷偷成熟的果子。

今年十二月,劉據沒有攜王後李婉君等人入長安覲見。

並非他有怠慢不孝之心,而是長安頒布詔書,正式封路博德為安南將軍,統領南方諸郡精銳漢軍沿西南方向進發,為大漢開拓沃土。

南國有義務為安南將軍的隊伍提供足夠的糧食輜重物資。

劉據因此特意留在南國協調此事,以防軍隊侵擾地方,破壞來之不易的教化成果。

只是如此一來,慣例前往長安參加覲見的諸侯王們心中不免再次泛起嘀咕。

畢竟,最近的一整年都非常不太平。

先是燕王羞愧憂郁而死,隨後廣陵王瘋病“治療”期間捉月落水身亡,如今又有南王因為朝廷對西南方向的征討開拓而不能入朝覲見——

“陛下莫不是擔心皇長子的南國遠離長安生出不臣之心,故意任命路博德為安南將軍以牽制南王?”

“有可能!再怎麽說他也是皇長子,又曾經是太子。”

“陛下的帝王心術越來越狠辣,我們這些人以後還怎麽活!”

“對親骨肉尚且如此防備,何況我們都是旁支……”

“但是對抗朝廷……如今連匈奴左賢王都主動投降大漢請求陛下冊封他為匈奴單於,我們真的還有能力……”

“唉!怪只怪孝景皇帝時七國之戰徹底毀了我們身為諸侯王的尊嚴和權力!”

“如果吳王當年成功……或許……”

“別說了!別說了!小心隔墻有耳!”

……

聞言,暗中聚會的諸侯王們果斷噤聲。

雖然大家都是宗室旁支,都擔憂被陛下剝奪封國,但每個人的立場和心思都各不相同,其中難保不會有人為了保全自己出賣堂兄弟們。

所以——

抱怨的話可以說,讓陛下懷疑有謀逆之心的言論必須爛在肚子裏。

然而,即便他們意識到這點,他們私下聚會時說的話依舊很快分別傳到劉徹和李令月耳中。

……

聽完現任膠東王劉通平的稟告,李令月輕蔑一笑:“這群蠹蟲從小讀聖賢書也沒能學會如何治理國家,倒是牢騷抱怨的本事,一個個都不學自通。”

“殿下所言極是。”

劉通平討好地說道。

因為當初的正確決定,他至今仍在皇太女面前有勝過其他大部分諸侯王的卓越地位。

“但他們畢竟是劉氏宗親,即便昏庸無能到天怒人怨,父皇與我也不能隨意處置他們,不是嗎?”

“那……那這次的事情……”

劉通平聽著有些犯迷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太女言語間的不滿,但——

“只要不鬧得太過,大部分事情依舊可以由著他們。”

“殿下您的意思是……”

“父皇昨日叮囑,既然這麽多諸侯王為燕王和廣陵王的早逝而不平,不妨允許他們做些不出格的事情發洩心中怒氣。”

“這……這……”

劉通平越聽越迷糊。

“不懂不要緊,因為你不需要明白。”

“喏。”

劉通平松了口氣,退出偏殿。

……

膠東王劉通平走後不久,魯王劉光帶著顏優前來覲見。

愛財如魯王劉光自然不可能因為陛下和皇太女對顏優的褒獎就重用顏優,將這個成天和自己作對的儒生帶入長安甚至帶進未央宮,純粹是因為陛下和皇太女都點名要見顏優。

顏優也知道魯王劉光厭惡自己,礙於陛下和皇太女殿下才勉強帶自己入未央宮,因此一路走來都沈默不語,入大殿後立刻向皇太女行禮:“微臣顏優拜見皇太女殿下!”

“顏優?”

李令月輕念顏優名字,反問道:“在魯王宮為魯王做事的感覺如何?”

“非常好,也非常不好?”

顏優如實回答。

“為什麽好?”

“因為微臣終於有機會為魯地百姓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那又為什麽不好?”

“因為微臣發現微臣能做到的非常有限,甚至一次又一次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微臣……微臣……”

顏優是個有極強道德感的好人,時常為別人的痛苦而自責。

李令月不是道德君子,但她欣賞並推崇這類君子,聞言,安撫道:“你已盡了你的全力,失敗並非你的過錯。”

“我……”

“堂兄——”

李令月看向劉光:“你以為呢?”

“他……”

劉光幹笑。

他恨不得殺死劉光,怎麽可能溫柔軟言對待顏優。

顏優更是露出憤然神色:“魯王殿下若能多一些寬宏仁慈,便是魯國百姓之福。”

“哦?”

李令月佯裝愕然,笑問劉光:“堂兄對待封國百姓非常苛刻?”

“魯國是禮儀之地,魯國百姓喜歡禮法勝過律法,因此寬松散漫,對律法多有怨恨,認為律法苛刻嚴格不近人情。”

劉光努力為自己辯解。

李令月笑了笑,不予評價。

顏優也低頭,拒絕附和魯王的話語。

眼見氣氛尷尬,劉光不得不主動退讓道:“或許我有時確實過分,但……但魯國是孝景皇帝賜給我父王的封國,我身為魯王本就可以……可以……”

雖然都是大漢的一部分,但諸侯國是屬國,諸侯國的百姓因此並不完全等同於大漢百姓。

劉光試圖以此為自己對魯國百姓恨不能刮地三尺的斂財行為做辯解。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有所收斂,讓魯國百姓也喘口氣。”

“……殿下。”

劉光抹淚,露出可憐姿態。

李令月示意他先行退下。

劉光不甘,但也無可奈何。

劉光離開後,李令月問顏優:“你對魯王是什麽看法?”

“貪得無厭之人。”

“在他手下做事是不是很痛苦?”

“是。”

顏優不假思索道:“他太貪婪太無恥,恨不得把魯國百姓敲骨吸髓。”

“可他是大漢諸侯王……諸侯王即便對封國百姓敲骨吸髓也……除非……”

“殿下,魯王雖對百姓橫征暴斂,但他確實沒有謀逆之心。”

顏優斬釘截鐵地說道。

聞言,李令月露出欽佩神色:“你果然是個正直君子,事到如今依然不改初衷。”

“謝殿下誇讚。”

“有沒有想過離開魯國?”

“殿下……”

顏優驚愕。

“經過這幾年的仕途磋磨,你是否也認為太過正直善良未必是真正的為國為民?”

“我……問心無愧……我……”

說這話的時候,顏優的神色略顯黯然。

“問心無愧?你問的是自己的心還是蒼生的心?”

說完,李令月讓顏優退下。

顏優行禮,退出大殿。

看著朗朗乾坤,他喃喃自語:“問心無愧……問自己……問蒼生……問……問……”

……

……

顏優出宮後徑直朝著太史令司馬遷的宅邸方向走去。

他在長安只認識司馬遷這一個朋友,他有意向司馬遷傾訴心中困惑。

途中經過太學時,顏優停了馬車。

看著莊嚴肅穆的最高學府,聽著太學內隱約傳出的朗讀聲,顏優眼中再度流動困惑:“問蒼天還是問自己……問……問……”

“車中人可是顏回後人?”

略帶虛弱沙啞的聲音突然響起,顏優聞言,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正是。”

緊接著,他走出馬車,向說話之人拱手行禮:“敢問——”

顏優的聲音哽住了。

他沒想到說話的女子生得如此驚悚可怖:臉頰凹陷,頭發稀疏,皮膚緊貼著骨頭仿佛骷髏,唯獨一雙眼睛如星辰般明亮。

女子將顏優的驚愕收入眼底,平靜道:“民女宛若,寄住女子學堂多年。”

“原來是女子學堂的夫子,失敬,失敬。”

顏優是君子,即便宛若的幹瘦樣貌讓他感到驚嚇,也保持著禮貌姿態。

“我長得不好看,但是人的才華和品行比長相更重要,不是嗎?”

“女夫子所言極是。”

顏優感受到宛若的氣質,頓時肅然起敬。

宛若緩步走向顏優,問道:“你是顏回後人,又生在魯地,想必聽過柳下跖這個名字。”

柳下跖,又名盜跖,春秋魯國人,是孔子好友柳下惠的弟弟,曾率領數千人橫行天下,侵擾各國諸侯,地方聞風喪膽。

在《莊子·盜拓》中,孔子帶著顏回拜訪柳下跖,希望柳下跖解散隊伍從此向善行聖人之道,被柳下跖大罵“丘之所言,皆吾之所棄也,亟走歸,無覆言之”。

顏優身為顏回後人,又是魯地人,自然不僅知道柳下跖,還知道這個立場、觀點、行事作風和儒家完全對立的柳下跖在《荀子·不茍》中被形容為“盜跖貪兇,名聲若日月,與舜禹俱傳而不息”,於是點頭道:“如雷貫耳。”

宛若隨即問道:“柳下跖行兇殘之道,卻成就日月之名,這是為何?”

“因為……”

“因為他做的事情雖然不符合儒家的教化,卻始終為百姓謀福祉,所以他對諸侯的行為殘暴如夏桀商紂,留給百姓的名聲卻堪比堯舜禹。”

“……女夫子究竟是何意思?”

顏優困惑地看著宛若。

宛若道:“儒家求問心無愧,可知心本為虛空之物,你們推崇的仁義道德忠信孝慈亦是如此。”

“女夫子,你……”

宛若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顏優看著她枯槁臉龐上如燃燒魂魄般明亮璀璨的眼睛,不覺心頭一震,喃喃道:“問心無愧……問心無愧……我問的這顆心究竟是我的心還是天下蒼生的心……兇殘之道……日月之名……這……這……這其中……”

“其中含義,你心中早有答案,只是不願直面。”

說完,宛若轉身,返回女子學堂。

顏優擡頭,看著大雪降臨前分外幹凈的天空,漸漸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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